钟红中学毕业时正赶上上山下乡，好在家里有两个哥哥已下乡了，她便可以留在城内了。那时，各单位都招工，钟红在家没呆几天，赶上商业系统招工，经过考试，她被录取了。按规矩，她被分配到商店当营业员。

在柜台卖货还不到一个月，赶上局里组织珠算比赛，钟红从小就对数字很敏感，算盘打的又快又准，她主动报了名，大家都报着怀疑的态度，钟红却心有成竹，结果一揭晓，钟红得了第二名。何经理很高兴，说：“小钟，别看你人小，可本事挺大，你到财会组吧。”

到了财会组，钟红很用心，会计老孙见她很勤快，便时不时地指点她，钟红没用多久便学会了记账。大家都说，小钟，你真是天生的会计材料，有人学了好几年也弄不明白。

自从当了会计，巴结的人也多了起来。有人送她一袋面包渣，钟红拎回家，跟母亲说：妈，这面包渣咋吃？你说那人也真是的，要送就送点整块的。

“傻丫头，要是送你整块的，那不让人家犯错误嘛，给你你敢要嘛，这就挺好了，掺点苞米面蒸馒头不挺好嘛。”

后来，有人给钟红送骨头，钟红说，不行，这不让你犯错误吗？

“这也不值多少钱，你实在不好意思，就给二毛钱得了。”

钟红付了二毛钱，才觉得心安。可是她依然狐疑。于是，她找会计老孙请教：“孙叔，我就不明白，这些营业员怎么买东西这么便宜呢？有的甚至不花钱，有什么奥秘吗？”

“什么行业干长了，都有窍门，都有奥秘。他们把骨头用水泡了再冻上，这样一来份量不就涨了起来嘛。这样要卖100斤，只用80斤就够了，那多出来的不就是自己的嘛，再说了，不管卖什么，都有损耗，他们每月都正常报损耗，这么算，你说能省下多少，给你那点算什么。”

钟红恍然大悟，说道：“我说他们糕点组怎么一到夏天就多卖钱呢。这里面有奥秘呀。”

老孙说：“当然了，你想想夏天那么潮，糕点水分大，就涨秤，所以自然就多卖钱了。这样也好，我们能换点全国粮票。你哥在北京，你换点全国粮票，这样能买不少东西。”

看钟红懵懵懂懂的样子，老孙继续说道：这行有行规，你看布料组，布头就不用布票，你买两块布头，不照样做衣服嘛，你说那得省多少钱。再说，那不是钱的问题。

钟红按老孙说的换了些全国粮票，寄给她哥，她哥买好东西，再托她跑列车的同学带回来，解决了不少问题。

家人都说这商业系统的员工就是好，至少不用担心挨饿了。

进入了八十年代，商业渐渐放开了，商店越来越不赚钱了。何经理问钟红：“小钟，你说这人越来越有钱了，咱们却越来越难过了，你查账没查出什么问题吗？”

“账面上根本看不出问题，再说人家营业员可以从厂家直接进货，如果是拿的现金，你上哪查去？”

“这可是个问题，可咋解决呢？”

“除非承包或卖给个人。”

“整个系统都问题种种，积重难返呐。”经理感叹道。

最后，商店实行了承包。可最终也没挽救商店的命运。

商店要拍卖了，底价是240万，何经理信誓旦旦，志在必得，她对钟红说：我要买下了，你还得给我当会计啊。

钟红说：“经理，听说卖小商品的张玲要有意要买，你别大意呀。”

“她才上班几年，比你晚不少年吧。”

“她比我小十岁呢，不过她脑子多活呀，听说她挣了不少钱，一大包纽扣从义乌那批发不过几块钱，她一个就卖几分钱，你说她得挣多少。”

到了拍卖那天，开始何经理底气还挺足，她想最多260万也拿下了。等自己喊出260万的时候，她还得意地瞅了一眼张玲，只见张玲不慌不忙地喊出了280万，何经理见无退路，只得硬着头皮喊出了290万，没想到张玲竟然喊出了300万，这确实将何经理弄蒙了，她一败涂地。

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在商店干了一辈子，竟然败给了初出茅庐的营业员。

张玲把商店买下之后，分割装修后，卖给了买家，300万很快就赚了回来，自己还剩下了一间门市房，可谓是赚的锅满盆满。

好端端的商店就这么黄了，想起红红火火的日子，钟红想不明白的是究竟是制度的漏洞还是人性的自私让国有商店走到了今天的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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