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突然讶异的发现,我写了那么多的文章,竟没有一篇是关于我的父亲。我很自责,也很懊恼,明明就在我身边,我最熟悉的人,我却从来没有用笔触去描写过他。
想到与父亲相处的种种,我的鼻子突然一酸,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在眼眶中打转了。
我的父亲,一个渺小到尘埃里的普通农民,每天都顶着太阳的余热,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干活。特别在夏天,那炙热的阳光像火炉般能让人融化,父亲吃完饭,没有片刻休息,照旧穿着他那破旧的迷彩服(我高一军训时候带回家的),戴着那陈旧的草帽,扛着锄头走到田地干农活。每次都要等到天色完全暗淡,漆黑的看不见路时,父亲才拖着他疲惫不堪的身躯,浑身湿透的回到了家。让我特别揪心的是,每次下大雨,父亲也不会跑回家,依旧淋着雨,在田间或山上劳作。
很清晰的记忆,有一次,我在家里看电视,突然间电闪雷鸣,滚滚黑云乌压压一片,外面狂风肆虐,暴雨倾盆而来。我艰难的把门窗关好后,突然想到了还在山上的父亲,望着外面“呼呼~哗哗~”的狂风暴雨,我紧张得开始胡思乱想。山上会不会发生山崩或者泥石流,山上那么多树,又一直打雷,父亲会不会出事,我不敢往下想,我赶紧拿手机给父亲打电话,“嘟嘟嘟…”连续打了五六个电话后还是传来那万年不变的女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我很害怕,我害怕失去我的父亲,我再也顾不上了,拿了一把伞,便冲向了雨中。大雨很快打湿了我的衣服和裤脚,我的伞也被狂风刮走了,我狼狈的在雨中哭喊,周围的路人好心给我遮雨,我已经泣不成声了。突然,我的眼前闪过一抹蓝色的身影,我再熟悉不过了,是父亲,父亲骑着摩托,也看见了我。之后,可想而知,我被父亲狠狠数落了一番,骂我傻,但我知道父亲是不想让我担心。
很多人也曾打趣的问我,为什么每天都要给父亲打一个电话,我又不是我父亲的妈妈,管这么多,这时,我只会微微一笑说:“因为我的父亲总是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我曾经差点“失去”我的父亲。
那是16年的5月份,6月份就要高考,那时我正在学校紧张的备考,根本没有空给家里打电话,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直到有一天,我在教学楼三楼背书,班主任突然找到了我,言辞急切:“晓丽,你父亲出事了。”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一道晴天霹雳,我愣了好久,突然回过神来,怎么会,怎么会出事,我一个月前回家的时候还好好的。顾不上多想,我强忍住眼泪,签完请假条,也没听进去班主任的安慰,我用尽所有的力气,跑向公交站,直奔中医院。一路上,我都在祈祷父亲可以平安无事,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父亲的健康。到了医院后,我马不停蹄地飞向母亲在电话里说的病房号。很快,在走廊的尽头就看见了一个娇小的女人,我的母亲。一个月不见,母亲苍老了许多,添了多许白发丝。母亲哽咽地说:“昨天晚上你父亲突然肚子疼,吃了药也没缓解,半夜疼得受不了,我打电话给你叔叔,才说服你爸爸,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说这是急性阑尾炎,再耽搁一下,就难保会不会出大事了。”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我悄悄走进病房,父亲还在熟睡,父亲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安心的睡过一个觉了吧,每天都要替我们这些子女操劳。
常年无休止的劳作,50岁的他看起来却像70多岁的老人。那一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有各种各样的老茧,手背的青筋特别突兀的突起。每次回到家看见父亲的时候,父亲手上总是缠着各种各样的创可贴,创可贴的边缘还沾着点已经凝固了的黑血。每次我都会小心翼翼地捧起父亲的双手,摸摸缠着创可贴的手指,问父亲疼不疼,父亲总是笑笑安慰我说:“皮糙肉厚的,不觉得疼。”我不想让父亲看见我不争气的眼泪,但是父亲还是看见了。
父亲有严重的风湿病和骨质增生,这是常年劳作没有得到好好休息落下的病根。每次一到下雨天,父亲的关节就开始疼痛,那是痛神经啊。每次看见父亲眉头紧皱,我就特别心疼。有一次我无意间听见朋友说她邻居也是骨质增生,后来疼得受不了了,就去福州做手术,现在好像好多了。我惊喜不已,迫不及待地跑回家将朋友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父亲。父亲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激动,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这个不严重的,没必要做手术,贴一贴膏药就可以了。”怎么会不严重,您之前可是疼得好几天都下不了床啊,我知道您是担心那昂贵的手术费,所以您宁愿买些便宜的膏药贴一贴,缓解一点点疼痛,可是那治标不治本啊!曾经在医院听见一个老中医说,要想彻底根治骨质增生是不大可能的,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少干活,多休息。我知道要让您不干活是不可能的,您曾说过:“我天生就是劳作的命,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自然是要用自己的双手去养活你们,直到你们长大,我干不动了,我就可以休息了。”我曾经想过放弃学业,去打工补贴家用,父亲也可以不要这么辛苦,但您真的生气了:“我省吃俭用是为了谁,你怎么可以说不念就不念,你对得起我,对得起你去世的外婆吗?即使我砸锅卖铁,去借,我也会让你念完大学的。”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心中久久不能平静,父亲,您可以对自己好一点吗?您这样我会很难过很难过的,那一刻,我抱着父亲哭了许久……
高考结束了,我如愿以偿考上了大学,父亲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父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着那张红色的录取通知书,我仿佛看见了我的未来。父亲执意腾出一天时间来送我到车站,即便他没有坐过动车,但是他提前向那些坐过动车的邻居朋友们问了许多注意事项,临走时,还在嘱咐我,生怕我出了家门不习惯。我走进候车厅的时候,父亲还在隔着玻璃望着我,我向父亲挥手示意他快回去,父亲点了点头,我没有回头,但我知道父亲那双炙热的眼睛始终跟随着我,在背后默默注视着我,直到看不见我……
父亲,等我,几年后,我一定让你不再操劳,只希望现在的你可以对自己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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