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一柄长刀。阳光之下，闪着道道金光。

那长刀飞舞于半空之中，擦着风，是那么的干脆，凶猛而有力。以至于，每招每式，每一个动作，都在显示着持刀者的自强，自傲，与自信。

长刀舞过，留下道道的闪光，和“刷！刷！”的响声。一阵，紧接着一阵。在山坡丛林之间，传播开来  良久，也未曾停息。

持刀的男子，体魄高大而强健。看上去，年纪三十有余。而他的刀，能在这个年龄练到如此境界。在旁人眼里，的的确确，是一件难得之事。

当然，他的刀法在这般年龄，能达到如此之境界，都得益于多年的苦练。尤其是近半年来，更加刻苦。或许，正因为如此，他的武功，进步得更加迅猛。

可是那中年男子，却似乎没有得到丝毫满足。他依旧，是那么的努力，那么全神贯注。

而这些年来，中年男子之所以要废寝忘食地练功。除了感受到自己的敌人太强、太强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便是，他手中的刀。

他手中的刀，叫“霸王刀”。那柄刀，以及刀法，都是他父亲所传。

“霸王刀”当年在他父亲手中，从来没有败过。所以他立下誓言，在自己手中，也绝不能败。

在半个时辰之后，那男子已练得筋疲力尽，躺倒在地。

尽管全身力气已经耗尽，可是他的心，却似乎依旧、是那么的不甘。他希望继续练下去，以取得更大的进步。

只是，那男子早已感到力不从心。即使多么希望起来再练，也根本没有气力继续下去。无奈之下，他大声地吼道：“为什么，我的刀依旧是那么缓慢，那么无力？”

“爹！爹！”就当这是，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几声叫喊。

那原本已感到疲惫至极的中年男子，听到那一声声幼嫩的喊声，却也似乎突然有了精神。转眼看时，一双五，六岁的儿女，已经跑到自己身旁。

“练武虽然紧迫，可身子更重要喔！”小女孩望着父亲，笑眯眯地说道：“爹！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五，六岁的女孩，又怎么会说这样的话？男子自然明白，这都是她母亲的意思。自是感到欣慰不已，伸手将一双儿女紧搂到怀中，说到：“听爹的话，好好练功。”

“你们爷儿三人还在说什么？还不快回家？”话音刚刚落下，却见一位中年妇人，已经走近他的身旁。

“我只希望我们孩子好好练功。”男子带着微笑回过头来，亲切地道。妇人见他父子三人紧抱在一起。说话之间，如此之亲切，却好似心生一丝嫉妒，可是终于，那一丝嫉妒还是化作了微笑，说道：“好了，好了！武功再高，也得吃饭。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得，得！”突然，几声马蹄之声，随着风声，飘然而至。

那妇人听得马蹄之声，无意之间扭转头来。远远地，却见到四匹白马。最前面的一匹白马上，骑在马上的是一个四十几岁的男子。一身青袍，留着长须。

“杨大胡子！”随着一声高喊，妇人原本喜悦的心情，猛然，却似被一阵恐慌所取代。只是她那份慌乱之中，又似已经包含着几分镇定。继续大声地说道“春哥，快走！”

当下二人，已是来不及说上半句。各抱一孩子，飞奔而离。

二人未行出百步之遥。前方道路，果然，被人迎面挡住。只是，那立于前方的人，并未急于出手。

见到了何凤春，似乎，有一般言语，要急于出口。

只可惜，此刻何凤春的心思，却似乎早已被方才那一阵惊慌所打乱。不等对方开口，却早是一声高呼，快领孩子离开！

不等话音落下，何凤春已经出手。显然，他急于出招，用意在于缠住对方。

何凤春手中的刀，舞动于身体的四周。“呼，呼！”几声，接连而至。那大刀在突然之间，有化作了道道之白光，闪现于半空之中。

往返十余回合，何凤春自是大刀飞舞，竭尽全力。他之所以，毫不留情。因为，此刻的他一直挂心，这场拼杀牵连到那妇人和孩子。

那被叫作“春哥”的人，名为何凤春。叫他“春哥”的是他的妻子，柳彩玉。何凤春之所以急于出手，自然是希望，柳彩玉有足够的时间，领走孩子。

  历经了十于回合的拼斗，早已不见柳采玉和孩子之身影。总算，何凤春松了口气！

杨大胡子，一定会随后赶来。何凤春，突然感到。自然，他不愿意见到妻儿受到牵连。所以，他也没有趁胜而攻。而是迅速脱身。

顺着山路，向前跑去。好在，何凤春很快找到了妻子。

经历了很长一段路，在确认对方没有跟上来的时候，二人才停顿下来。只是这是柳彩玉的心情，却是感到愈发不安起来，她再度望了一眼何凤春后，断断续续地说道：“春哥，我们在这隐居了七八年，想不到，他们还是找上门来了。”

  “唉！”何凤春听到这里，却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此刻他的心中，只感到有些无奈，后悔。

何凤春的心头，已是深深地感受到这些年来，对妻子，以及儿女们的亏欠，难以弥补。

甚至，在何凤春的心头，萌生了几分悔意。他后悔，这些日子以来只是顾着勤练武功，没有设法带着妻儿，去一个更隐蔽，更安全的地方。

自责的同时，何风春的头突然低了下去，不由得深叹了一口气，说道：“也许，是我这些日子以来，复仇的愿望太强烈吧！”

见到何凤春那幅焦急而愧疚面容，柳采玉更似感到心如刀绞。回想过去的多少年里，虽然，二人历尽风雨，饱经风霜。可是见到丈夫的此般面容。的的确确，她还是身平第一次。

或许，在柳采玉的心中，丈夫是一个自强，自傲的男人，或许，他根本不应该被任何困难与威胁所压倒。而此刻埋藏在她心头的慌恐，在那不觉之间，化为了一份忧伤。

终于，柳采玉还是因那份忧伤而落泪。反之，她却免强地露出几分微笑，说道：“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以你我多年的苦练，也未必不是他们的对手。”

果然，柳采玉的一般言语，似如在何凤春得身上，注入了一股神奇的力量。

见丈夫重新抬起头来，柳采玉的心情，不但从那一阵惊慌之中回过神来，却更似增添了几分相信，继而说道：“‘霸王刀’在爹爹的手上，从来，也没有败过……”

“不错，‘霸王刀’从来、也没有败过。”何凤春听到这里，也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勇气与自信，接过话来，大声地说道。

原来，这些年来何凤春废寝忘食地习练武功，只是因为留在他手臂上的一条刀痕。一条早已愈合的刀痕，在人的一生当中，或许，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是，从那条刀痕留在他手臂上的那一刻起，何凤春更立下誓言。这一刀之仇，非报不可。因为，那柄刀，以及刀法都是他父亲所传，而且，那柄刀，在父亲的手中，从来也没有败过。所以，他感到父亲的刀，不能在自己手中失败。至少，他不能败在一个叛徒的手中。

这时何凤春不由得回忆起八年以前，随炀帝因攻打突厥而曾兵。而他自已，也因难以生计而随父一道加入瓦岗军。

有一次，战场之上。由于将士异常勇猛，打得官兵节节败退。

怎料，就当起义军乘胜进攻之时，何凤突然见到一人立于他的身旁。那人看似形色惊慌，说道：“何贤侄，此刻前往，势必有诈。”

何凤春回头看时，却见立于前方的人，正是杨大胡子。怎料见面之后，杨大胡子开口便道：“你们不是官兵对手，快撤！”

何凤春所提到的杨大胡子，本名杨易。曾与何凤春的父亲有过八拜之交。自幼到大，何凤春也将其当作自己最亲近的人。

只是，在过去的许多日子里。何凤春多次听人说起，杨易因为贪图个人荣华而出卖瓦岗军。

本来，何凤春无法相信这些传言。哪怕，是亲耳所闻可是眼前一幕，却似乎让其难以否认。

“撤，你休想！”何凤春终于无法否认眼前的一切。用他那充满仇视的目光望了一眼杨易，随后说道：“想不到，你真是个贪图荣华之小人。”

虽然，一时之间，杨易感到难以言对。可是更似乎，他根本来不及说些什么。原来杨易早已觉察到这是官兵所使的“引鱼上钩”之计，只是当下事态紧急，杨易不便多言。不得已间也只得挥刀驱赶。

而当时何凤春的刀法，自然，无法与杨易相提并论。时下事关紧急，杨易想到的，自然是能尽快地阻止对方前进。

战场之上，刀光血影。自然，杨易是想凭借自己精湛的武功，尽快地让何凤春知难而退。

岂知，人有失手，马有失足。怎料杨易在慌乱之中一时失手，只见那快刀“呼！”的一声，闪过之后，却在对方手臂之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

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顿时，杨易感到不知所措，同时感到心愧不已。只想屈下身子，以示谢罪。只是，他的心中更加清楚，身后官兵，已是反守为攻。

情急之下，杨易也只得强忍心痛打起精神。勉强地淡笑了一声，道：“好小子，与我比刀，只恐怕你还差得远呢。练好功夫，随时来找我好了！”

“好，你等着！”虽然，何凤春胸中藏有万般的仇很，可此刻的他，却又是那么的无奈地，独自离去。

虎父无犬子，果然是一条硬汉子。回想起刚才割在何凤春手臂上的那一刀，杨易的心中充满着无比的愧疚，自责。他似乎突然感到，一个人的生命，在“侠义”二字面前已是变得如此之渺小。甚至，微不足道。他发誓要在保全大局之后，一定让何凤春痛痛快快地砍上三刀。

可是自那以后，何凤春的身影在杨易的视线中，全然消失。甚至有过几次，杨易在听到何凤春遭遇不测之噩耗。

这几乎让坚持寻找何凤春的杨易，一度感到伤心欲绝。

然而，就在不久之后，杨易意外地得到何凤春尚在人间的消息。无疑，这让他心头的希望，重新燃起。也是从那一刻起，他发誓，即使踏遍万水千山，寻尽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何凤春，当面向其谢罪。

行近一个岔道口，杨易终于拉紧了繮繩。马蹄之声也随之放慢，停了下来。似乎难以确定前方的路。

起风了，那风儿来得突然而猛烈。山林的小道上，尘沙被阵阵地卷起，足有几丈高。似乎，让人更是难以分辨前方的路。

似乎，那猛烈的风声之中，夹杂着喊声。而且，是一个妇人的喊声。迎上前去，却见得十余号人，正当陷入一场热斗之中。

又是那可恨的官兵，在欺压百姓！自然，这时杨易一生当中，最不愿见到的。可是，当他第一眼望去时，却又感到一阵意外的惊喜。

一名三十几岁的汉子，正当全力地与官兵拼杀。虽然，多年不见，但他使的那套“霸王刀。”使杨易无法否认，此人就是何凤春。

看上去，何凤春的刀法，虽然，已是练到相当火候。只是，与其对阵的几名官将，武功也并非薄弱之辈。双方以来二往，以一对四，何凤春的刀，也似乎处于劣势。

杨易见此一幕，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飞起大刀相助。岂知何凤春那节节后退，只是一连串的虚招。可是毕竟，杨易的刀法非同一般。那利刀飞舞，闪光一般。不出十余招，五六名官兵却早已是狼狈而逃。

“我的性命，用得着你来救吗？”当杨易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似乎，何凤春并不领情。反之，他的心情，突然之间变得更加愤怒起来，大声地吼道，“难道，我的刀在你眼中，就那么不堪一击吗？”

话说至此，何凤春却似早已不能自控。飞动大刀，直取杨易。

刀，刀相拼，交错于半空之中。刀光闪闪，以及留下“呼！呼！”于空中。不难看出，此刻何凤春心中的愤慨与怒火，也终于难以掩盖。

往来百十余招，果然不见上下。

突然，杨易的刀法放慢了。只是何凤春心中的恨丝毫未减。他的刀，却是依旧是那么的坚定，猛烈。依旧是如风，如电。

只听得“呼！”的一声。就当何凤春的刀快如电闪，刀锋贴近杨易的时候。猛然发觉到对方早已收刀。

而此时的何凤春，自然，没有置对方于死地之意。虽然急于收刀，可却是为时已晚“唰！”的一声，刀飞过后，何凤春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刀锋之上，早已留下一道长长地血迹。

鲜血落在地上，好似当年割在自己手臂上的那一刀。只是在何凤春看来却不同于当年的那一刀，因为，他很清楚，这并非自己的刀法，胜人一筹。

“为什么，你不肯出手？”何凤春见到此状，不由得大吼了一声。他的这一声吼，竭斯底里。他感到，这是对“霸王刀”莫大的藐视。对自己，莫大的耻辱。

“八年前，贤侄年岁尚青，而我只一心想着顾全大局，误伤了贤侄。”杨易终于说到，“这八年来，实在让我寝食难安。今天这一刀，算是向你赔罪吧！”

这些年来，何凤春苦练武功。自然是为了有朝一日，打败杨易，夺回“霸王刀”那不败之尊严。

可是。在何凤春看来，自己的武功尚未练成，杨易却提前找了上来。

刚才劈向杨易的那一刀，难道真的过快，过猛？何凤春听到这般言语，似乎，也感到一丝歉意，但他却没有丝毫的后悔。因为江湖上所传的“霸王刀”没有败给如何人。

可是，何凤春却无法否认，方才的一般往来，他没占据如何上风。

难道说，他这一辈子，都打不败杨易？夺不回“霸王刀”之尊言？

“爹！”何凤春并不领会，突然转过身去，大声地说道：“‘霸王刀’在您手上从来也没有败过，可是孩儿今天还是败给了他人。爹！凤春有愧于您！”

话音未落，却听得“扑！”的一声。他的双腿，已重重地跪在地上。那悲伤的泪花，瞬刻之时，一涌而出。

而此时杨的心中，如同刀绞。

回想不久前的那一天，两名随同于何凤春的那般交手。何凤春的刀，每招每式都是那么凶猛，那么坚定。似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看在眼中，杨易的心，自然更是感到难安。

杨易突然感到，也许，何凤春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可埋藏在心间多年的一席话，今日若不勇敢地说出来。也许，这一辈子，他再也没有机会。

“不，凤春贤侄，你没有输。”那声音传向四方，是那么的坚定，干脆。

此言 出口，杨易的心情，如同卸下一份压在心胸当年的千斤重担，只感到浑身之舒畅。继而说道，“方才因我只想谢罪而收刀，自然不算被击败，算个平局吧！不过你放心，等我伤愈之后，一定使出所有武功，与你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刀法胜败，又能如何？”话音未落，柳彩玉已迎了上来，扶起了自己的丈夫。说道：“霸王刀未曾败过，那是咱们爹爹。”

何，杨二人听到此言，同时感到几分震惊，

这时的柳彩玉，却也似乎感到一丝不解。接着说道：“人各有志，理应各杨所长。为什么，我们要因为父亲的刀无敌于天下，而一定要为超越父亲而放弃自己的目标呢？”

等到柳采玉把话说毕，杨易自是感慨地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侄女对人生的感悟，的的确确已经超出了你父亲——霸王刀何承之。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人自叹不如！”

何凤春却更是觉擦到，方才妻子扶在自家身上的那一把，是那么的坚定，有力。

可是站在一旁的柳彩玉，却似乎并不在意，微微一笑，说道：“春哥！你不是常说，刀法练成之后，想去作一件更重要的事。现在是否可以说来听听？”

终于，何凤春也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说道：“这些年来，其实我并不想作什么刀王，只想和你一道，看着孩子们长大，去实习他们心中的梦想。”

何凤春说道这里，已是紧紧地握住妻子的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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